贾蓉听见父亲问自己有什么心事，一时间有些诺诺的，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对于父亲的和颜悦色，贾蓉是很高兴很满足的，只是，又不知道自己心里的事情是不是可以和父亲说，而且，也不知道自己想的，是不是父亲想问的。
贾珍也不着急，把儿子圈在怀里，细细揉着胳膊，静等着儿子说话，贾蓉沉默了一会儿，到底心里没底，小声道：“不知爹爹想问什么？”
贾珍叹口气，让贾蓉正对着自己，道：“我说你字不好的时候，还有你叔叔说你逃学，说慈母多败儿的时候，我看你好像反应都有些过分了，可是有什么缘故？”
贾蓉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父亲，显然是没想到，自己这么细微的变化也会被父亲发现，一时有些错愕和惊慌，不知道该怎么表现。
贾珍知道自己是问到点子上了，摸摸贾蓉脑袋，尽量放低了声气道：“蓉儿别紧张，虽然爹爹三年不在家中，可是我们到底是父子，血脉相连，没什么不能说的，既然真的有缘由，告诉爹爹好不好？”
贾蓉低着头半晌没有说话，贾珍本来还是耐性十足的等着，没想到贾蓉竟是突然贴着自己的脚边跪了下来，抱着自己的腿，固执的不肯起来。
“蓉儿这是干什么？有话好好说，跪在地上做什么？男儿膝下有黄金，岂是可以随便跪的？”
“爹，以后蓉儿会好好的听话，不会再逃学，也会好好练字，不会再利用娘的宠溺偷懒，你不要生气好不好，也不要怪娘好不好？”
贾蓉把头埋在贾珍膝盖之间，闷闷的、怯怯地道。
“嗯？你说什么？你是不是听到什么话了？”贾珍皱着眉头道。
看贾蓉又是半天不说话，贾珍只好强行把贾蓉从地上拉起来，抱到膝盖上，搂在怀里。
贾蓉已经十岁了，这么大了还被抱着，有些不习惯，不过，却是不得不承认，被父亲抱住之后，他终于是感到安心了。
看儿子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，贾珍拍拍儿子胳膊，又轻声问道：“蓉儿告诉父亲，为什么说刚刚的话，你听到了些什么？是谁和你说的？”
“没有谁特意和我说什么，是我无意中听娘和韦嬷嬷说话，听到的。
就是两年前，舅舅回来了一次之后，娘就不肯再放纵儿子的学业，抓的比叔叔还紧，儿子不懂事，就跟小厮吐吐苦水。。。”
说到这儿，贾蓉又忍不住声音小了下去，偷偷抬头看父亲的脸色。
贾珍冲儿子安抚的笑笑，示意儿子继续说下去。
“也没有和别人多说，就是和松涛说说，他是韦嬷嬷的小孙子，然后，他可能回去和韦嬷嬷说了，那天韦嬷嬷进来给娘请安，就说了让娘不要太拘着我的话。
我恰好下学回来，给娘请安，院子里没人，我就自己进去了，听到娘说，爹要是不满意我的学业，就会对我失望。。。说不定。。。就不喜欢我了，连娘也会受埋怨。。。
娘说，爹知道她已经不能再生养了。。。要是爹对我彻底失望了，说不定就会。。。
咱们家，虽然以前庶子都是不受重视的，可是，学里亲戚家的孩子，我听说，有嫡子嫡母尚被庶子妾室欺负的。。。
爹爹说过，宁愿无后，也不要个纨绔的儿子。。。”
贾珍看贾蓉说到最后，眼泪已经憋不住，人也有些喘不过气来，却是忍着不敢出声，只低声断断续续说着，终于是不忍心，把儿子在怀里搂紧了。
被贾珍搂在怀里一拍，贾蓉倒是忍不住大哭了起来，虽说还是没什么声音，但是，明显是放开了哭了个没完，贾珍心里也是有些不是滋味，一时也没有阻止，只轻轻拍着贾蓉的后背，帮他顺气。
“好了，好了，蓉儿都十岁的小男子汉了，还哭成这样，羞不羞？嗯？
蓉儿，你逃学确实是不对的，爹也确实是不满意你写的字。
但是，爹不会抓着这个不放，因为蓉儿曾经犯过错就不喜欢蓉儿的，只要蓉儿肯改，在爹心里，蓉儿就还是好孩子。
至于写字，你在书法上没天分也不要紧，没人规定书法家的儿子一定也要是书法家的，只要你下苦功好好练就是了，其他的，就看天意吧。爹不会强求的，也不会因为这个怪你。
至于宠妾灭妻，或是再生个庶出的弟弟，不管你了这种事情，你就更不要担心了，难不成蓉儿真的觉得自己一无是处，会让爹爹失望到不敢把祖宗基业交给你的地步么？”